健康QQ 发表于 2019-6-6 22:56

我曾是艾滋复仇者的目标女孩




作者:紫芃
一2014年,因为忍受不了公司老板猥琐的笑容和有意无意间对女同事的肢体接触,我选择了从省城辞职,回到了离昆明不远的小县城。
之前我在广告公司是做文案工作的,回来后,巴掌大的县城总共有5家广告公司,我挨个问了个遍,没一家公司需要文案的。于是,我的工作顿时陷入了困境。
老妈看我愁眉不展,便动员老爸,让他帮我去找个工作。老爸退休前在县农业银行上班,主要负责信贷业务。虽说认识不少人,可是如今退了休,以前有业务关系的人也早已断了联系。现在,让他再为我这个快30岁的女儿出去找工作,那该有多困难?
我不知道老妈是怎样给老爸施压的,我也不知道他动用了怎样的关系。最终,在他的安排下,我进银行做了大堂副理。和我同期招收的还有另外三个女孩子。我们四个将在总行实习两个月,然后根据表现分配到不同的网点。
大堂副理属于编制外工种,说白了就是临时工。因此,这个工作基本没什么技术含量。主要是协助大堂经理教客户使用自助设备,引导他们填单,将不同的客户分流至相应的柜台。
因为对公柜台有同事请了产假,大堂经理要去顶班。临走时把保安周洋带来了,她说让我们不懂的问他,以前这些工作都是保安做的。
周洋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不仅人长得帅,还特别幽默。每天都有讲不完的笑话,总把其他女生逗得合不拢嘴。
因为我不会察言观色,不会审时度势。我不会将下班前来办卡的客户游说走,也不会将有零钱的客户带到附近的药店兑换掉。于是,我成了那个只会给柜员找麻烦事的大堂副理。
她们不喜欢我,我被无情地孤立了。那种滋味,至今回想起来都依旧让我很难受。二那段时间的我显得特别煎熬,我在辞职与否中徘徊。周洋似乎看出了我的异样。我不记得从哪天开始,周洋在有麻烦客户出现时总会提前帮我“截胡”。他会将有大包零钱的客户聪明游说到银行对面的药店顺利兑换掉;会将下班开卡的客户说服到第二天再来。
我不知道他的做法有没有违背银行服务大众的职业守则,但是他的到来确实没让我再给柜台找过麻烦。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在县城的网点。因此,当拿到分配文件时我没有丝毫的意外,我被分配到了隔壁镇上的网点。那天,单位组织了一次聚餐。吃饭的时候,周洋刻意坐在了我的旁边。席间,三个女生和领导们推杯换盏,有说不完的话。而我,从来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因此,趁她们还在猜拳的空当溜了出来。我不知道周洋什么时候也出来了,他跟着我走了很久。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痞相地站在我的身后。
那晚,回家的路似乎变得特别短,短到我还没来得及想更多问题的时候,他已经把我推到了小区门口。
因为水杯忘记带走,才到隔壁镇上网点的那天早上,周洋就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他有空我再回去拿,他在电话里固执地说要给我送来。果真,一小时后他准时出现在我单位的门口。
周洋把杯子给我的同时还给了我一包花茶。他说,看我不喜欢喝水,所以给我买了一包花茶。
那天过后,他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一会儿让我多喝水,一会儿让我多吃饭;一会儿告诉我下雨要带伞,一会告诉我天冷要穿衣。因为他的出现,我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我好像爱笑了,想起他的时候会笑,看见他的时候也会笑。
我的世界铺天盖地都是笑脸。那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竟然被评上了“微笑服务的标兵”。发证书那天我去找了他,我们一块吃了饭,看了电影。从那以后,休息的时候我们都会腻在一起,天晴的时候我们一起爬山。碰到下雨或者天冷的时候,我们便窝在他小小的出租屋里看看电视,听听歌。

他专门为我买了锅跟碗筷,心情好的时候他会给我煮火锅。每次抬上桌来都是两锅,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锅底不同况且他有传染病,还打死不让我碰他碗里的东西。“真是个怪胎,你有什么病呀?肺结核?艾滋病?”我举着筷子逗他。
“艾滋,你怕不怕?”他犹豫了几秒后回答我。我举着筷子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丝毫掩饰不了我内心的惊恐。不过常识告诉我,艾滋病的传染途径并不包括唾液。因此,一瞬间我便恢复了正常。
周洋有时候会表现出对我的家庭很感兴趣的样子,他会很好奇打听我家的各种信息。比如,我爸妈之前的工作,又或者我爸妈的爱好。我以为他想更多了解我,所以对他的好奇我都一一满足。倒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的家庭情况,有时问他,他也不愿意多说,看他为难的样子,我也就不再追问。
周洋是个特别保守的男孩子,我们在一起半年多,期间最亲密的动作也仅仅是他吻过我的额头。我喜欢这种不轻薄的男孩子,因此也更加迷恋他。他生日时,我们都喝多了,扶他回到小屋的时候,他有些站不稳。
我帮他擦了脸,正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我顺势倒在他的怀里。他撕扯着我的衣服,我半推半就,就在我以为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他的手却停了下来,他像清醒了一般,点燃床头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的头埋在烟雾里,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我很别扭地坐在床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仿佛忘记了我的存在,许久后,看见还在床上的我,他脸上有些复杂的表情。他抓过身边的衣服胡乱地套在我身上后就让我离开。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反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我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的瞬间,他已经把我推出了门外。
从那天起他仿佛消失了一般,不再给我打电话,我给他发信息他也不回。我到他上班的地方找过他,但他冷淡的反应如同我们从来就不曾认识。我曾经卑微到放下自尊去求他,在周末的早上到出租屋的门口蹲守他。但他开门看到我的瞬间,我看见他眼里的厌恶。那种表情,似乎我是那只他无意间吞下去的苍蝇。一瞬间,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所有编排的台词,最终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连“分手”都没说,我们的感情就莫名其妙地终结了。他删除了我的微信和电话,曾经那么好的两个人就此变成了陌路。

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时,已经是两年后了。我换了工作,一个多年不联系的朋友突然发微信给我:周洋死了。
那天,我疯狂地联系所有认识周洋的人,同事,朋友。当我终于从别人口中证实了他的死讯时我以为我会哭,然而,可悲的是我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我不断回忆和他相处的片段,我试图从支离破碎的片段中寻找到他患病的信息。但是,我失败了。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根本不了解他,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竟然不知道他爸妈是谁,不知道他家住哪里。除了那间出租屋,以及已经删除的电话和微信,我和他之间似乎就没有了其他的联系。
那段时间的信息特别多,大部分都是来问我周洋死讯的。这中间还有人拐着弯地问我身体有没有问题,问这个问题的人我基本都拉黑了,我不想解释也不想跟她们再有关联。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过去了的时候,一天我突然登录多年未用的qq,邮箱里一封署名为“笨丫头”的信引起了我的注意。“笨丫头”是当初和周洋在一起时他给我起的外号。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有些忐忑地打开了他。果然,这是周洋给我写的信。信里,他告诉了我所不知道的种种。
原来,周洋的爸爸曾经是工程老板。那时他们家生意做得很大,跟我爸之前的银行也一直有合作。因为银行承诺对他们家给予支持,所以周洋的爸爸接了一个到外省修路的工程,据说利润很高。
然而,当周洋爸爸签完合同到银行申请贷款时,负责信贷的部门却没按当初的承诺给他们家发放贷款。当年,在我们那样的小县城一共就两家银行。两家银行都没给周洋的爸爸发放贷款,但是修路的合同已经签订了,违约就要赔付违约金。
不得已的周洋爸爸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工程,然而路才修到三分之一,资金链就断裂了。周洋爸爸为了工程能继续进行下去,变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房子卖了,车子卖了,周洋一下从小少爷变成了穷小子。

他妈妈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离家出走了,这么多年没回来过,不知道是死是活。没有了妈妈,周洋不顾爸爸的哀求也退学了。一个家,就这样散了。退学后的周洋凭着自己的长相到酒吧应聘做了酒保。也是在那里,他认识了各色各样的人。用他的话说,只要给他钱,什么都做。
这些年,他一直想出人头地,想重新过上好日子。但是,他发现这一切变得很困难。无论他怎么努力,他还是那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最近几年,因为爸爸生病。为了方便照顾爸爸,他回到了县城。他把自己家这么多年的不幸都归结到当初不贷款的银行。
他一直在打听当年负责放款的信贷员,他知道我爸也负责过信贷。他想知道我爸是不是当年投了反对票的信贷员。所以,他故意接近我。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得了艾滋,于是他想把这个病也传染给我。
那次在出租屋他是假装喝醉。本来他准备那晚就开始实施对我的报复计划。但是,最后一刻他还是忍住了。他说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因为他一直都是“同性恋”。
原来,那么久以来我一直忘不掉的人曾经那么想让我与他同归于尽;原来,那么久以来我一直喜欢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我;原来,人真的是可以连感情都能伪装的动物。
看完信件后,我泪流满面的同时后背也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我不知不觉差点就被做成了靶,忍受万箭穿心还要万劫不复。
周末的时候我刻意回了趟家,跟爸爸谈起了周洋一家。爸爸说,当时周洋家的投资因为金额较大,经营地又在外省,考虑到资金安全的问题,银行最终没有批复这笔贷款。
爸爸当年并没有参与这笔贷款的讨论。只是,当时负责贷款的信贷员跟爸爸的名字很像,两个人又同在一个部门,所以,很多人会把他们两个混淆。当年的信贷员如今早已工作调动到了其他地方。
所有的事情都真相大白了,周洋怨恨了那么多年的对象根本不存在。可是,如今的周洋早已不在人世。我在感叹他命运多舛的同时,也想真心感谢他。感谢他在报复我的时候仅存的良知,感谢他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对我的“不杀之恩”。
我不知道周洋最后葬在哪里,我删除了邮件后终于放下了对他的不舍,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也终究在我生命里翻了篇。
文章出自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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